张载,字子厚,凤翔郿县,即今陕西眉县横渠镇人,北宋思想家、教育家、理学创始人之一;他在横渠著书讲学,传道授业,“为关中士人宗师” 世称横渠先生,尊称张子,封先贤。
他与周敦颐、邵雍、程颐、程颢合称“北宋五子”,有《正蒙》、《横渠易说》等著述留世,南宋宁宗赐谥“明公”,南宋理宗赐封郿伯,从祀孔庙。
因他是横渠镇人,故其“为天地立心,为生民立命,为往圣继绝学,为万世开太平”的名言,被当代哲学家冯友兰称作“横渠四句”,因其言简意宏,历代传颂不衰。
曾国藩曾经从数千年灿若群星的中华历史伟人中,精选出他心目中的32位圣人,作为子孙治学的门径,著有《圣哲画像记》,其中所列“周程朱张”的“程”,指的是程颢、程颐俩兄弟,而这“张”便是指这张载,曾文正公对张载有如此高的评价,将其奉为圣人,可见这张载在曾国藩心中的地位之高。
张载之名源自《周易·坤卦》中的“厚德载物”之意,我见有人将这读为三声,这是不对的,应该读作四声,即入声。
算起来,这张载还是程颢、程颐的表叔,而且,张载本身并不是陕西人,他是河南人开封人,可能是父亲在巴蜀为官,他们全家随行,只是对于他父亲的生世史无记载,而张载在蜀之事亦无可考,故而不敢乱测。
不过,据史载,他从小天资聪明,十岁时随“外傅”学习时就表现出不同常人的品格,“志气不群,知虚奉父命”,所谓“外傅”,指的是古代贵族子弟到了一定的年龄,便出外就学,所从之师称外傅,看来其父亲的官职应该不是很低。
但在他十五岁时父亲去世,他遂与母亲及弟弟护送父柩越巴山,奔汉中,出斜谷行至眉县横渠,因没了盘缠,加之前方发生战乱无力返回故里开封,遂将父安葬于陕西眉县横渠镇沟迷狐岭上,全家也就定居于此,以后张载就生活于此,人称他为横渠先生。
父亲的早丧也使得张载较早地成熟,他不仅博览群书,还倜傥豪爽,“少喜谈兵”,常以军功自任,也就是说,他原本并不是想静下心来读圣贤书,做学问之人,老是想着去打仗,去建立军功以图进,而并不是想走科举入仕之途。
张载生活的时代,正值西夏鼎盛之际,他们经常侵扰宋朝西部边境,宋廷一直是“重文抑武”,遇到事了,便用钱来解决,所以,宋朝每年要向西夏进贡大量的绢、银和茶叶等物资,以换得边境和平,不过,为了脸面,这种输出美其名曰叫作“赐”。
这对年轻气盛且血气方刚的张载是一很大的刺激,他对此是大为不满,我堂堂大宋焉能受制于这边鄙野人的蕞尔小国,于是,时年21岁的他写成《边议九条》,向当时任陕西经略安抚副使、主持西北防务的范仲淹上书,陈述自己的见解和意见。
不但如此,他还曾想着联合一帮知兵的朋友,组织民团去夺回被西夏侵占的洮西失地,为国家建功立业,博取功名,由此可见,张载乃一激情之人,其本色中还是一个刚烈果敢,勇于担当之士子。
范仲淹作为负责西北战事的统帅,当然很是欣赏张载的这种勇气,但作为文人掌兵,骨子里的他还是觉得只有读书,才是天下之正道,他是不忍心以这边境的军事而耽误了这有才之人。
于是,他在当时的延安军府衙内召见了这位志向远大的儒生,“一见知其远器”,张载谈论军事边防,保卫家乡,收复失地的志向,当然得到了范仲淹的热情赞扬,但是,他却劝说道:“儒者自有名教,何事于兵?”意思是你本是一儒生,好好读书才是本业,何必要于志于兵呢?
范仲淹认为,张载如果认真做学问,一定可成大器,所以劝他不要去研究军事,让他在儒学上下功夫 ,并且还给张载指明了研究方向,那便是勉励他去研究儒学经典《中庸》。
张载听从了范仲淹的劝告,回家刻苦攻读《中庸》,但觉得好像道理没讲透。于是“访诸释老”,研读佛教、道教的经典。研读了很多年之后,“知无所得”,觉得这个还是不行,于是又反归六经。
就是说,虽然他遍读佛学和道家之书,但觉得这些书籍都不能实现自己的宏伟抱负,又回到儒家学说上来,这是他成学的一个非常重要的阶段;经过十多年的攻读,终于悟出了儒、佛、道互补,互相联系的道理,逐渐建立起自己的学说体系。
范仲淹对张载的影响是巨大的,他本人不仅人品高洁,文章写得好,那一句“先天下之忧而忧,后天下之乐而乐”,不知引发了后人多少人的共鸣,他把国家和民族的利益摆在首位,为祖国的前途、命运担忧分愁,也为天底下的人民幸福出汗流血。
更为难得的是,他以提携后进为已任,很多人在他的帮助下步入仕途,为国家作出了贡献,而对于张载这样对时局有狂放之想的年轻人,并没有作嘲讽之状,反而认为其精神可嘉,对其多以嘉勉。
当时,范仲淹为防御西夏南侵,在今甘肃庆阳城西北修筑大顺城竣工,特请张载到庆阳,撰写了《庆州大顺城记》以资纪念,由此也可以看出,范仲淹对张载的重视程度。
在范仲淹的鼓励下,已38岁且自视才高的张载,终于听从了其建议,上京赴考,当时的考官是欧阳修,欧大人也是以提携后进而闻名,在这次的录取的名单中,星汉灿烂。
然而,也正是在这一年,对张载一生有重要意义,身居江湖而心忧庙堂的范仲淹,离开了这个世界。
同张载一起考中的有所谓“嘉佑十子”之称,其中有苏轼苏辙兄弟,曾巩曾布兄弟,程颢程颐兄弟,以及吕惠卿、章惇、王韶等后来诸多为相之俊才,这榜也是中国科举历史上最为人羡慕的一榜,人称“龙虎榜”。
在候诏待命之际,张载受宰相文彦博之邀,在开封相国寺设虎皮椅讲《易》;然而在同程家兄弟的交流中,他发现程颢和程颐对《易经》的见解远比自己精到。
张载是二程的表叔,但他虚心待人,当感到二程于《易经》的研究超过了自己,便毅然撤掉了虎皮座椅,然后对听讲的人说:“易学之道,吾不如二程。可向他们请教。”二程由是在京中名声大震。
张载进士登第后,先后当过县令等一连串的基层小官,不管在何处任职,他都办事认真,政令 严明,处理政事以"敦本善俗"为先,推行德政,重视道德教育,提倡尊老爱幼的社会风尚。
值得一提的是,他在渭州,他与环庆路经略使蔡挺的关系很好,深受蔡挺的尊重和信任,军府大小之事,都要向他咨询;他曾说服蔡挺在大灾之年取军资数万救济灾民,并创“兵将法”,推广边防军民联合训练作战等建议。
同时,他还撰写了《经原路经略司论边事状》和《经略司边事划一》等著作,展现了军事政治才能,看来,他还是从军征战的初心不改。
张载声名远播,“四方之学者皆宗之”,并受到宋神宗召见,皇帝问他治国为政的方法,张载“皆以渐复三代为对”,神宗非常满意,任命其为崇文院校书,
时值王安石变法正炽之时,王安石亦想得到张载的支持以张势,但张载并不看好王安石的变法,含蓄地拒绝了参与新政的行为,遂渐引起了王安石的反感。
张载的弟弟名叫张戬,时任监察御史,比张载的官做得可大了很多,他是激烈反对王安石的,并与其发生了激烈地冲突,于是被贬官外放,张载估计自己要受到株连,于是辞官回到横渠。
张载回到横渠后,“俯而读,仰而思。有得则识之,或半夜坐起,取烛以书……” 依靠家中数百亩薄田生活,整日讲学读书;在这期间,他写下了大量著作,对自己一生的学术成就进行了总结。
但是,张载是“为往圣继绝学”为一生奋斗之目标,他的治国方略是“皆以渐复三代为对”,史载当时的宋神宗对此还相当地赞赏,我估计这有点泛誉了,
最大的可能是皇帝“今天的天气哈哈哈”,一阵应付了事,不然,何以才授一个校书的小官,小到什么程度?当年我们成都有个妓女叫薛涛,被人称为“女校书”,就是这样一个品阶。
张载所推崇的这三代,便是孔子念念不忘的,视为中国历史上最好的夏、商、周三朝,时日已是大宋了,还想要恢复千年以前的制度,怎么说这都是痴人说梦了,而且,完全没有可操作性,从这点来说,张载便有点泥古不化了。
为了实现这一复古目标,张载身体力行,亲自带领学生进行恢复古礼和井田制两项实践。为了训诫学者,他作《东铭》和《西铭》以做本学之训辞,书于大门两侧。
张载对推行“井田”用力最多,他不但把自己撰写的《井田议》主张上奏皇帝,还与学生们买了很多土地,按照《周礼》的模式,划分为公田和私田,分给无地或少地的农民,以证明井田制的可行性和有效性,只是不知最后的结局怎样,不过我想,这肯定是没个好结果的,因为,这毕竟是逆潮流而动的。
更为悲催的是,张载最后竟是死于他为此努力的过程中。
作为崇尚儒家理想的宋朝,张载的主张当时在朝堂还是有一定的影响,有人认为张载的学术承继古代圣贤的思想,可以用来复兴古礼矫正风化,于是,上奏神宗召张载回京任职。
此时张载正患肺病,但他不愿错过施行政治理想和主张的机会,便带病入京。宋神宗任命张载担任同知太常职务,这官还是很大了,相当于礼宾司副司长了。
当时有人向朝廷建议实行婚冠丧祭之礼,下诏礼官执行,但礼官认为古今习俗不同,上三代时期所实行的礼制过地繁琐,实在是无法执行,何况对下也无指导性;但唯有张载固执地认为可行,并指出反对者的作为“非儒生博士所宜”,因此也得罪了一大帮朝廷文士。
这样一来,张载在朝廷中就显得十分孤立了,他看到自己的理想在今朝是无法实现的,于是便辞职西归,行至临潼,当晚住在馆舍,沐浴就寝,翌日凌晨与世长辞,享年58岁。
张载一生,两被召晋,三历外仕,著书立说,终身清贫,殁后竟贫无以殓;在长安的学生闻讯赶来,才得以买棺成殓,护柩回到横渠,其一生清贫如许,世间能有几人哉。
翰林院学士许诠等奏明朝廷,乞加赠恤。神宗下诏按崇文院三馆之职,赐丧事支出“半”数,这皇帝当得也真够小气的,严重地看不起。
张载的一生其实是很孤独的,当时的思想大家大都聚集在洛阳,而他的大部分时间是呆在横渠,所谓“顾我七年清渭上,并游无侣又春风”,说的就是他的状况,他总是一个人在那儿苦思冥想,穷究天下之大道,所以,他的思想是独立的,除能读到的古代典籍外,很少能有当时盛行的思潮渗入。
张载所创的学说被思想界称为“关学”,是北宋时期与濂学、洛学鼎足而立的一派学说,随着北方“丝绸之路”被阻断,对外交通由陆路转向海路,北宋时期的关中不再是全国政治、经济、文化的中心。关中地域文化也由此呈现出更具稳定性的、笃实朴健的农耕文化特色。
对张载的哲学思想体系我不敢妄作评论,因为我素无研究,当然是没资格评价的,但是,通过看了一些张载的著作还是能感觉到,以张载为代表的“关学”有一种博大劲直之气象,这同后来南方一些学者的学术有着很大的区别。
简言之,就是“关学”的精神气质刚毅厚朴、淳和安详,绝无婉媚委曲之容态,学风古朴无华,切实谨严,不尚空玄,而这一切,都源自于张载的精思力践。
从感觉上来看,这“横渠四句”自是表现了的儒者宏大抱负和坚定信念,它气象阔大,慷慨激荡,体现的是儒家以“仁”为中心的价值系统,是宋儒一代的思想精粹,是中国古代知识分子的至高追求,是每一个读书人的终极抱负。
在中华民族两千多年的文明进程中,儒家文化作为中华传统文化的主流和骨干,对于中华民族的形成、凝聚、壮大起到了巨大的推动作用,而且历经劫波、顽强生长、坚韧不息、不断与时俱进。
但是,于我这等升斗小民来看,这四句太高大上了,好虽好矣,但毫无操作性,好似当下的心灵鸡汤一般,美味是美味,可终究是喝不饱肚子的。
孟子曰:“穷则独善其身,达则兼济天下。”我觉得张载的这句话应该是对后半句的引申;作为我这样一个一“穷”就是一辈子的人,还是应该现实一些,既然“达”是没有希望,那还是做好“修身齐家”的准备为好,至于“治国平天下”,或者是成天想着那孟老夫子的后半句,那就真是想得太多了哈。
范仲淹在千古名篇《岳阳楼记》中,以“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,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”自处,张载进则为循吏,退则为乡贤,他们都是高尚之人,如我这蚁民就高山仰止罢了。
我一直认为,对一般人来说,做圣人,做伟人那是不要想了,还是要现实些,做好自己的事就好,所以,相比较“横渠四句”,我更喜欢的一句话是“君子慎独,不欺暗室”!